记者 张苑卉
静静伫立了数十年的红莲湖畔石舫,近日迎来一位老熟人。年过七旬的陈嘉松走到红莲湖的石舫边,他停下脚步,指尖轻轻摩挲着船身的木梁,笑着对身旁的人说:“这石舫、这曲桥,都是我们当年一锤一凿、一担一挑建起来的,每一块砖石都藏着故事。”

半生坚守,陈嘉松既参与修好了星湖的亭台古建,又护得湖水澄澈,让这里成为山水映建筑的绝美景致。记者 曹笑 摄
上世纪50年代,肇庆开启星湖建设工程,历经数年艰辛,将旱涝频发的土地打造成万亩湖光。1951年至1957年,大星湖基本格局形成,成为拦蓄北岭山水、灌溉农田的低水头水库。上世纪70年代,星湖建设进入维护与修缮的关键期,结束四年知青生涯的陈嘉松回到肇庆,加入重新组建的星湖工程队,成为第二代建设者,师从星湖首批规划设计者冯家文,从此与这片山水结下半生情缘。
拜师学艺入星湖
手工铸就好风光
“刚进工程队时,师父冯家文就告诉我,建设星湖,得先读懂星湖的山和水。”陈嘉松回忆,当时工程队职工只有50多人,机械化程度极低,所有建设全靠手工。
修建山顶观景亭时,地基要在岩石上开挖,没有炸药和机械,只能用手钻一点一点打孔,再用钢凿一锤一锤敲碎岩石。“手钻好几斤重,一天下来胳膊都抬不起来,手上的水泡磨破了,裹块布接着干。”更难的是运输材料,水泥、木材、砖石全靠岩前等周边村落的村民用扁担挑上山,“村民特别配合,拿工分就来干活,最多的时候有上百人,从不喊累。”
在师父的言传身教下,陈嘉松快速成长。他参与了红莲湖、仙女湖的建设,每处工程都耗时三年;修复了星湖大部分堤基,早期用石灰石,后期改用北岭山石,创新采用“干砌”工艺,不用水泥糊砌,既稳固堤岸又能自然排水;还修缮了佶闲亭、七星桥等民国建筑,以及五龙亭、天柱岩等前代遗存。“那时候我月薪才25元,但大家都没计较得失。”
治水护建两相顾
遵循自然巧施策
在星湖工程队的数十年里,陈嘉松的工作始终围着“水”转。当时,星湖实行水利局与星湖管理处双重管理,所在的工程队每天要丈量雨水流量、上报水位,保障水利安全。
“以前污水和雨水混着流进湖里,水很浑浊。”为改善水质,工程队重点推进雨污分流改造,铺设专用管道将污水导出外闸,污水期能快速排水。在仙女湖建设中,他们用木桩围岛,种植落雨杉和湖底绿植,固定浮泥、沉淀杂质,让水质慢慢变好。
建筑施工时,陈嘉松始终遵循“按地势而建,不违自然规律”的原则。修缮古亭时,专门设置横槽疏导瓦水,生活用水单独分管,避免污染湖水;建双源洞亭时,发现地下水流经亭基,当即调整设计避开水流。“不能让建筑挡了水的路,也不能让水坏了建筑的根。”陈嘉松说,当时工程队既身兼设计、施工、管理数职,还要研究星湖历史,通过不断地修改方案,找到建筑与星湖山水的契合点。
跨界修缮续文脉
匠心守护城市魂
除了星湖的建设,陈嘉松的匠心还延伸到肇庆更多文物古迹的修缮中。阅江楼、梅庵、披云楼、丽谯楼……这些文化地标都留下过他的痕迹。
“修文物关键得‘修旧如旧’。”陈嘉松回忆,1973年玉皇殿出现倾斜,急需维修。“那时候没任何机械,全靠人工来做。我们先把瓦面拆掉,只留下建筑主架,再用吊重物的土办法,一点点把主架拉正归位。”就这么纯手工慢慢调整,整整花了两个月才完成修缮。
“现在有了不少新材料、新机械,但老建筑还得靠老手艺才放心。”陈嘉松说,手艺能传承,文脉才能延续。如今电脑设计替代了手绘图纸,起重机取代了人工挑运,但他始终觉得工匠精神不能丢,“古建筑修缮的核心是工艺,细节打磨离不开手工,机器可做不出那种独特的韵味。”
半生坚守言值得
期盼精神代代传
时光飞逝,当年的青年已成老者,陈嘉松如今仍每天到星湖走一圈。看到堤岸石块松动,会忍不住提醒管理人员;看到树叶堆在古建筑瓦上,会念叨“该清理了,不然会腐蚀木头”。
“这辈子能为星湖做事,太值得了。”陈嘉松说,如今星湖水质越来越好,游客慕名而来,肇庆城市建设日新月异,这当中有他的一份努力。他见证了星湖从初建到优化的全过程,也亲历了百姓用双手改变星湖面貌、星湖用美景回馈百姓的“人湖共生”图景。
最让陈嘉松牵挂的,是精神的传承。“我们那时候没机械,靠的就是责任心和工匠精神。”他常给年轻人讲当年的建设故事,希望后辈能加大对星湖保育的资金投入,重视日常清理、涂漆、防水等基础工作,把星湖的古建筑和山水风光守护好。“年轻人有知识、有设备,只要肯用心,一定能比我们做得更好。”
夕阳下,陈嘉松的身影映在星湖碧波中。半个多世纪的坚守,他与一批批能工巧匠一道,用双手铸就了星湖的筋骨,用匠心守护了山水的文脉,而这份不计得失、精益求精的精神,也终将如同星湖流水,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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