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是清代乾隆、嘉庆时期的代表诗人之一，与赵翼、蒋士铨并称“乾隆三大家”。他一生诗文著述，广交天下文友，尝遍各地佳肴，《随园食单》被誉为清代饮食文化的扛鼎之作。晚年时候遍游祖国的名山大川，肇庆的美丽山水也吸引着袁枚：“七十老翁何所求？舍却江南云水幽”（袁枚《端州苦热行》），“七十不知老，来看岭南山色好”（《四月十六日端州杨兰坡明府刘瓒华参戎彭霭堂别驾族弟龙文公宴晚香堂》）”……

1784年，袁枚之弟袁树为肇庆府尹，袁枚在近七十高龄之时远赴岭南，特地前来祝贺，这次游玩，袁枚大饱眼福，美丽的景色让他目不暇接，惊喜万分，留下了不少佳作。游览了名闻天下的七星岩并题诗多首纪念，其中《红豆》一诗对七星岩海红豆有传神的描述，诗云：“生就多情种，离离落绛河。相思千粒少，记曲一箱多。丹凤饥应啄，红儿眼欲波。倘抛龙树上，佛亦奈卿何”

袁枚《端州纪事诗》十五首之十四：“宝月台边鸠杖扶，参天榕覆藕花湖。七星岩对先生坐，彼此垂青一语无。”

西江日报记者 胡美娟

壹

倾城而动，总督赠诗

乾隆四十九年，袁枚来肇庆，具体的原因史籍未载。但应该与他晚年爱游历的爱好密不可分。更为直接的一个原因就是，当时的肇庆知府袁树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弟弟。而且，肇庆是四大名砚之首端砚的产地，自古文人雅士无不爱砚成癖，作为文人的袁枚，也不例外。

袁枚的到来，轰动了整个端城。迎接他的不仅有诗，还有如潮的人流、似火的热情。“一诗迎我一诗催，驿使奴星日几回。望见端州城半角，倾城冠盖似云来。”这首纪事诗记录了当时肇庆人迎接袁枚到来时的盛况，真可谓倾城而动，万人空巷。

袁枚的到来，还惊动了当时的两广总督孙士毅，史籍收录了孙士毅到端州（当时总督府已经迁到广州）接见袁枚时题赠的诗，该诗题为“赠袁子才太史”，全文为：

翘首云阶未许登，今朝把手兴飞腾。文能寿世轻千劫，力可回澜此一灯。枢地有人夸紫雪，海山到处引红藤。条冰相对青绳去，陡觉炎埃隔几层。

不递乡书不遣媒，闯然直为荔枝来。文章泽国蛟龙避，裙屐仙山蛱蝶陪。当日登场谁不识，祇今此事更交推。自惭海上孙宾石，瘴雾凭公一扫开。

袁枚一到肇庆，便忘情于肇庆的山水人文，时间一晃就是大半年，在这大半年时间里，袁枚用他的笔，记录了肇庆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为肇庆留下了一笔宝贵的历史遗产和文化财富。

贰

诗歌纪事

作为清代乾嘉时期文坛的泰斗级人物，袁枚不仅留下了皇皇巨著，还是清代中叶最负盛名、最有影响的诗人，居“乾隆三大家”之首，他独树一帜，开创了诗歌的新时代，主张“诗者，人之性情也”，提出“性灵说”。

在肇庆期间，袁枚创作了不少这样的诗歌，其中相当部分以纪事诗的形式，记载了他的足迹和肇庆的风土人情、时事要闻，具有重大的文学和史学价值。其中收录于《小仓山房诗文集》中《端州纪事诗》，就颇为详细地记下了袁枚在肇庆期间与人相聚、应酬、交游、唱和等活动中的所见所思所感。其中一首题为《端州大水行》，就以写实的风格，记录了乾隆四十九年，肇庆发 生的那场罕见的大水：

端州夜半声汹汹，羚羊峡水围城中。天公更为水张势，排云驾雨号狂风。民庐不见见屋脊，厨灶掀舞如飞蓬。羡为鱼鳖身犹活，化作虫沙顷刻空。众官拒水如拒贼，竹箃衣袽四门塞。衣冠了鸟负土忙，金钱乱掷蛟龙得。晋阳未没城几版，王尊立水已三日。短衣赤脚出门望，虾蟆瞪目坐楼上。将军弃马尽乘桴，士女非凫齐踏浪。万户炊烟傍午无，头抢足躅争相向。襁负泣登太守堂，太守不在谁主张？六营驰檄兵借粮，画指券约堆盈箱。我虽非官敢越俎，弟兄急难宜平章。不料五千里外餐霞客，忽来此邦此土同存亡。南门已裂北门保，上山上城奔未了。平时只觉眼前安，到此方知高处好。愧无婆留筑塘才，三干强弩射潮回。又无王景堙流法，能使耕夫尽举锸，徒学区区韩潮苏海文，惹他江妃河伯来纷纷。作书鲂鲤同一笑，中流砥柱今何人？目击哀鸿状若此，我有一言告君子。莫愁赈例此间无，一卷《檀弓》皆物始。

那么，袁枚笔下的这场大水是否真的发生？给肇庆带来的影响到底有多严重？考之于史籍，清代道光《高要县志》记载了当时的情景：“乾隆四十九年，六月大水，诸围基皆漫决，护城堤决数十丈，水透入城，县内官民庐舍倾塌数十万。”可见，这场大水并不是袁枚虚构出来的，也没有夸大它的严重性，只是用诗歌的形式，记录了当时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是后来史家研究乾隆四十九年六月，西江洪水的第一手资料，不仅有很高的文学价值，还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

叁

载入史册的师生情谊：袁枚与封川县令彭翥

袁枚一到肇庆端州，迎接他的除了两广总督孙士毅、肇庆知府袁树等人外，还有一个特别值得一讲的人物，他就是袁枚非常欣赏的学生：肇庆封川知县（今封开县）彭翥。袁枚不仅对彭翥垂爱有加，而且还在彭翥去世后为他立传。

所以，当得知袁枚老师来了端州时，刚调任香山（今中山市）的彭翥便赶到端州拜见老师。袁枚是很欣赏这位学生的，因为他很知礼。袁枚回忆起那次在端州会面时的情境，说 “乾隆四十九年春，余寓端州，彭君来见，执弟子礼甚谨”。其次是因为彭翥很好学。早年，彭翥曾到随园拜见袁枚，临别之际，袁枚赠以重礼，但是彭翥只要书不要财和物。“余厚饯之，赠币帛不受，赠腵脯膎畜不受，但乞昆山徐氏《九经解》及他稗史，唐宋人文集，载满船而去。”彭翥因为好学，又有名师袁枚的引导，所以“所著诗甚多，颇得唐贤神韵，”成为清代著名诗人。最让袁枚欣赏彭翥的是第三点，以文士立武功。袁枚门下学生众多，但以文士居多，更很少有人立下军功。而彭翥也是文士，却立下赫赫军功，让袁枚“觉山林生色”。这一军功就是立在袁、彭两人会面不久后的乾隆五十三年。身为香山县令的彭翥，以一介文弱书生率二百士兵，荡平海寇，立下赫赫军功。这一战被载诸史籍，而让它广为流传的，则是因为袁枚老师在乾隆五十九年前后，为彭翥写的传记：《香山同知彭君小传》，这篇传记中，袁枚叙述了彭翥平定海寇的事迹，写得有声有色，通过人物性格的渲染和场景的描绘，塑造了一个临危不乱、见义勇为、智勇双全的儒将形象。

（文章来源于《炎黄大观》，作者：郭达祥）